【林秦】修炼爱情（五）
秦明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无论他什么时间到达图书馆，书桌上都摆着一只苹果。起初，他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等一个苹果累积为一堆苹果在他桌上形成一座小山，让来往的学生、老师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时，秦明蹙紧眉头，在图书馆内外绕了一圈。
秦明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只是苹果太多，影响他规整书籍，围观的人太多，也影响他读书的情绪。
秦明当晚离开图书馆时，将死角一扇未关严的窗从内锁死。
第二日清晨，他早早地进图书馆，果然撞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手持苹果弯腰在自己的书桌前摆弄。
偌大的图书馆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熹微晨光从窗外透进来，几只鸟儿立在枝头叽叽喳喳。
秦明靠近不速之客，在男生身后几步远的位置站定，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
林涛把苹果罗列整齐，甚至试图将它们排成爱心的形状，他摆弄来摆弄去，都不满意，抬手腕看表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逗留得太久，他埋头将今天份额的苹果郑重其事地摆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一回身，对上秦明的眼睛。
林涛没站稳，退后时绊到桌脚，他身体撞得桌子倾斜，苹果一个个滚落在地。
林涛低声骂了句什么，缩了脖子蹲下身去捡，留在秦明视线里的，只有他通红的耳尖。
秦明没有生气，更多的是费解。
所以，当男生满怀抱着苹果站起身时，秦明没有立刻质问他，只是沉默地抿了抿唇。
林涛站在那里，呆呆的，他不知道自己像一只被扔进沸水里煮过的虾，都红透了。
两个人像两具雕塑一般对视，最终，林涛开口道：“那个……你……我……”
秦明了然说：“我知道了。你弄错人了。”
他绕过林涛，俯身把书桌扶正，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来，他奇怪地看了林涛一眼，意思是“你怎么还不走”。
林涛转过身，深呼吸，他怀里的苹果掉下来一只，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像心跳。
秦明皱着眉头问：“你做什么？”
林涛看着他发愣，接着像是突然镇定下来，他笑了一下，笑容羞涩，但口气笃定地说：“秦明同学，我没有弄错。”
早起的学生陆陆续续地进到图书馆，他们或是好奇或是好笑地看着俊郎高大的林涛像小学生升国旗时一般站得笔直，笑得傻气但诚恳。
“秦明同学，我是在追求你。”
林涛一如既往地善于给秦明出难题，他赤诚热烈，像一团永恒燃烧的火球，连秦明惯常的冷漠也无法浇熄。
秦明坐在办公室座椅里沉默，像几年前他面对表白的林涛时一样，哑口无言。
他像是在认真地思考林涛的提问。
又过了一会，等林涛眼睛里的红血丝褪去，秦明抬头，直视着前方，他嘴唇动了动：“这不重要。”
避重就轻的答案不能让林涛满意，可是林涛也没有再追问，他打开饭盒盒盖，专注地低头用消毒纸巾擦拭筷子的前端，一切准备完毕，林涛将饭盒轻轻推到秦明面前。
“秦明。”林涛轻声说：“吃饭了。”
秦明：“谢谢。”
林涛仍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谢我就多吃一点。”
冷漠不管用，客气也不管用，与秦明对比起来，林涛才更像油盐不进的那一个，无论秦明如何对他，无论场面如何尴尬，他永远能够用自己的方式化解。
秦明食不知味，但还是在林涛的注视下，吃了小半盒饭菜。
林涛看他实在吃不下了，把不锈钢饭盒从保温桶里抽出来，就着秦明用过的筷子几下扒光，他摇了摇空饭盒：“我去洗碗。”
那晚林涛没有再去找秦明，秦明安安静静地读完了一本学术资料，认真地做好笔记，又写了一份报告，一分钟都没停过。
天光骤亮时，他才觉得双眼酸涩不已，秦明慢慢地起身，缓缓挪步，坐得太久了，腿有些麻。
他在办公室里绕了两圈，神情麻木，动作机械，几个钟头的功夫，他让大脑接受了太多信息，秦明决定回家休息。
秦明在停车场遇见同样下夜班的林涛，两人不相上下地顶着乌青的眼圈，林涛拉开车门，问他：“一起吃个早饭？”
秦明想，是时候好好谈一谈了，于是，他点头。
林涛招手，示意秦明上他的车，他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林涛向秦明做出个抱歉的手势，背转身走远了几步接起电话——
“宝宝啊，嗯，昨晚值夜班。”
“不累。夜班能睡觉的。”
“嗯。我睡得可香啦。你别担心我。”
……
林涛的声音模糊而遥远地传过来，他在感情中是很温柔的那种男人，说是情圣也不为过，没有人比秦明更清楚。
秦明低头等了半分钟，林涛还在讲电话，他坐进车，系好安全带，点火启动，踩了油门。
秦明不喜欢食言，但或许是因为一夜未眠大脑缺氧得厉害，他直接把车开回了家，下车时才想起应该知会林涛一声。
他摸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发现联系人名录中林涛大名之下存着的号码还是大学时的。
毕业这么多年，他的号码一定早就换了。
秦明抚了抚屏幕，手指不小心按到拨号键，电话拨出去了，秦明刚想挂断，手慢了一拍，那头已经接起。
“喂。”
秦明屏息，听着林涛的声音隔着无线电波响起，像近在咫尺。
林涛的温柔实则也是有限的。
秦明没说话，等了一会，林涛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哪位？”
秦明呼吸停顿了一秒，缓缓说：“我今天，有点事，所以先回家了。”
他没等林涛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秦明打开房门，平静地走进浴室，热水淋下来，他赤身站在水幕中，什么都没去想。
上床补眠之前，他又一次查阅了邮箱，考虑到可能睡不着，特地从书架抽出一本书坐在床头看，没想到竟然是多虑，秦明困极了，几乎脑袋挨上枕头的瞬间，眼皮就撑不开了。
好几年没有这样安稳入睡。
梦里他不是法医，坐在明亮的图书馆里，左手边是醇香的咖啡，右手边是一本喜欢的书。
秦明觉得很享受，身心都放松而安逸。
一下午的时间，他泡在图书馆，丝毫不觉得疲累。
还有十几页，这本书就看完了，他听到窗外响起隐约的口哨声，三短一长，接着又是三长一短。
秦明有点不舍地合上书页，他摸了摸封面，起身，离开座位，走下图书馆楼外长长的阶梯，阶梯尽头，林涛跨坐在自行车上等他。
夕阳余晖将他影子拉得很长。
林涛穿着无袖的球衣球裤，汗水把布料黏在他年轻结实的身体上，林涛抬手抹了下汗，看他走近了，压低声音：“媳妇，上车。”
秦明穿得整齐，隔着点距离看他，皱了皱鼻子。
林涛笑得不好意思：“我没来得及洗澡。”
秦明没有坐上他车的后座，自顾往前走。
林涛推着车追他：“媳妇儿，媳妇儿……”
秦明停下来，无奈地看他：“别这么叫我。”
林涛眼睛睁大，很无辜地眨了眨。
秦明放弃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他听着林涛不停在耳边聒噪。
“我今天特牛逼。三双！媳妇儿，你知道三双么？就是得分，篮板，抢断都是两位数。”
“你又看什么书啦？我明天来陪你自习吧，好不好啊？”
“明天要做实验吗？不会又是用老鼠吧……”
“媳妇，晚上想吃什么？我赢了球赛我请你……”
秦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的话，而林涛乐此不疲地滔滔不绝。
就这样也一路聊到了秦明宿舍楼下。
林涛抓抓脑袋：“不先去吃饭啊？”
秦明：“你先洗澡。”
研究生宿舍的条件较好，每间都有独立浴室。
林涛笑了笑，听话地蹲下锁车，起身时凑到秦明近前，用气声暧昧地问他：“媳妇，你想没想我啊？”
汗水混合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冲进秦明的鼻腔，他皱着眉说：“没有。”
秦明见林涛眼睛都不亮了，才又补了句：“中午，不是才见面的……”
林涛跟着他进了宿舍，见秦明的室友不在，才大声又快活地说：“可我想你啊。想把你揣在口袋里，走到哪，就带到哪。”
林涛拉着秦明的手，深情款款地想要吻他，或许是想到自己满身的汗，终于在秦明挣扎前放开。
他退后几步，笑得眼睛弯起来：“我冲个澡，很快。”
秦明点头，坐到桌前，拧亮台灯。
他最近饮食规律，已经觉得有点饿了，起身洗了一个苹果慢慢吃。
秦明吃东西细嚼慢咽，一个苹果吃了一半，林涛还在洗澡。
这不大正常。
秦明放下半个苹果，翻了几页书，浴室“哗哗”的水声还没停。
秦明觉得奇怪，他叩了两下洗手间的门，林涛也没应一声。
秦明心想，这是林涛的小把戏，想骗自己进浴室，他咬咬唇，又坐回桌前。
他吃完整个苹果，书也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大半，林涛还没出来。
秦明有点生气了，又着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不常动气，更不常心急。
秦明几大步走过去，推开虚掩的门，内里一片漆黑。
没有林涛。
林涛不见了。
秦明在最心悸的瞬间，浑身大汗地醒了过来。
他意识清醒地明白自己在做梦。
秦明缓了缓呼吸的节奏，坐起来，把汗湿的刘海抹上去，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没有一丝人味儿。
五分钟以后，秦明如常平静地想，我需要再洗一个澡。
于是他走进了浴室。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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